-----读孙群的长篇小说《三国发明家·马钧》有感
文/郭玉琴
在融媒体上看到淮安籍作家孙群出版的长篇小说《三国发明家马钧》获得了去年的袁鹰文学奖，我感到很好奇，想买他的书看，刚巧在一个文学群里遇到他，提及此书，他就很慷慨地给我寄了两本厚厚的上下册。阅读是一个愉快的过程，三国是历史上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可惜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军事家和政治家的身上，没有人会想起小人物身上也有光辉，但是孙群在一个偶然的机遇里注意到了。那是他在上班途中，拿着手机查阅资料，原本打算写一个三国历史军事家小说，却无意中发现居然有马钧这样一个真实存在于三国时代的发明家人物，他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军事天才，只会摆弄一些奇巧的木工活，居然大大地为那个时代的民生做出了功不可没的贡献。于是孙群顿时改变了思路，捕捉到了灵感，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题材，当即决定以马钧为人物写一个长篇历史小说。马钧就这样走进孙群的视野后，孙群对他的成就给予了客观而公正的肯定，诚如这本书的眉头按语，巧思远胜诸葛亮，创造可超公输班。
创作由来皆苦，很难想象在长达56万字的这本书上下册里，作家孙群是怎样做到谋篇布局，和精雕细琢，写好小说的每一个细节，还原出一代历史发明家的生活轨迹的。写历史人物，不能不琢磨史料。作家孙群翻阅魏晋文学家傅玄的记录，比对陈寿的《三国志》，又详看裴注里的《马钧传》，可见他下的功夫很深，然后最终敲定人物架构他的生平历史，在虚实结合里演绎出一个发明家的惊心动魄的一生，从他的身世到情感生活，发明的曲折过程和政治席卷里的风险，一路写来，风生水起，波澜壮阔，高潮跌宕，设计情节合理，丰富而真实地还原出了马钧的传奇人生。
创造发明一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程的一大动力，创作这一本小说作家感觉意义重大，也契合当今创造，创新的形势。其实对于这本书，作家最初取的书名不叫《三国发明家·马钧》，而是《天下名巧》。这个名字来自于傅玄的《马钧传》的首句：“马先生钧，天下名巧也。”孙群觉得这是一个天然的好书名，但是出版社出于市场考虑，却敲定了另一个书名《三国发明家·马钧》。孙群有两个兴趣爱好是非常有利于创作这部小说的，第一他童年时代就喜欢读连环画《三国演义》，他对三国的历史非常熟悉，也非常感兴趣，这为他日后写《三国发明家·马钧》奠定了文学基础，而他在生活中还是一个喜欢摆弄木工活的人，为了写好马钧这个人物，将他做木工活的手艺技巧写的活灵活现，富有生活味道，孙群闲来无事也买来一些简单的木工工具，学习制作书中的马钧发明的机械模型，他的这个兴趣爱好得到了妻子的支持，在边写边动手揣摩的过程中，从纺车，织布机入手，找出它的工作原理来。制作过程是一个享受的过程，包括后来的指南车，水转百戏，他都尝试去还原过。制作过程中，查阅许多资料，图纸，弄懂了马钧发明的每一项基本原理，形成的文字就更加生动自然了。孙群的这种创作态度让我真正明白了小说家首先是一个生活家，小说离不开生活的基础，小说是在生活的基础上升华出来的。没有生活经验，谈何小说创作。
在这本书的楔子里，孙群引着读者跟着时光倒走，一下子就让我们跌进了公元226年初秋的一天，一个瘦弱结巴的青少年马钧被父亲带着走进荆州南阳郡某一个地方一个老宅求医问诊。在求医的过程中，他巧遇了小神医张超，还有一起跑出来嬉闹的王氏姐妹二人，王巧和王舒，以及陪同张超伴读的书童李牧，主人公与这几个人物的先后出场相遇，也是他背负令人匪夷所思的绝世奇巧被世人渐渐发现拍上用场的过程，而随着他技巧的逐步展示，也让他陷入了一连串的阴谋陷阱，不知道自己将结下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爱恨，更不知道他将在创造与毁灭，杀戮与拯救之间经受怎样的灵魂拷问。
如果不是魏晋文学家傅玄具有超脱世俗的眼光，用精准形象的语言真实记录下亲眼目睹的一切，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年代，曾经诞生过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发明家，对后世生活有过怎样的影响，更无法揣摩在曲折的发明历程中，发生过怎样跌宕起伏，凄美悲壮，令人震撼的故事。作家孙群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很细心地将傅玄的《马钧传》也一并收录在书的末尾，并且在书的尾声里也补充了一下马钧生平发明的所有东西都是民用物件，没有一件是与军事有关的东西。我想这种做法很好理解，第一他想帮助读者更好在阅读完之后参考史料来理解写这本书的意义；第二他想带着读者一起拷问发明究竟是为了谁这个问题。是啊，今天的科技已经是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人类发明的火箭可以把卫星送上浩瀚无垠的太空，也可以把原子弹送往地球的任意一个角落，发明是把双刃剑，拯救还是杀戮，创造还是毁灭，其实他已经在这部小说的结局马钧发誓遵照妻子王舒的遗言，不再造军事武器的时候给出了答案，一切的科学发明只有有利于老百姓的民生，为人类谋求福祉才是有意义的，如果不能带给苍生福祉，再伟大的发明也是一种罪。从这点上说，孙群的小说思想已经具有了普世的价值观。
小说情节虽然是虚构的，但是它的故事主线紧紧贴合傅玄的记载，充分尊重历史，而在故事情节上进行大胆合理的想象，尤其是对马钧作为一名古代发明家的身份地位问题进行了准确地把握。从傅玄的记录里可以看出，古人对发明家的不屑一顾。有评论家说这是因为手艺人本身的地位就是低下的，因为封建时代信奉学而优则仕的观念，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我则认为根本原因是中国人信奉急功近利的做人处世原则，凡事讲求实际，创造一项发明短时期内无法带来实效，但是通过做官，统领军队，一夜之间就可以光宗耀祖，这和现在的这个社会民众们崇拜明星，娱乐至死一样，只有在危急关头才显现出来，做冷板凳的人往往是最有利于社会的人。
马钧从懵懂无知的少年成长为一个伟大的发明家，他的成长过程也是他发明的每一项专利的过程，作家对于他的发明，有意设置在每一个坎坷离奇的境遇里，让他每陷入一次绝境，便成就一项发明，而每一项发明也帮助他绝对重生。每成就一项发明，便拷问一次灵魂，每拷问一次灵魂，便获得一次升华。我认为孙群对自己笔下主人公马钧的这种境遇设置，推动情节发展是符合情节需要的，因为一个人的成长不会是一撮而就的，一个人的成功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不应该搞个人崇拜，圣人是有一个智慧与能力积累的过程的，孙群在写马钧发明的每一个物件时，都有人物出场，故事进展，矛盾交叉发生激烈冲突，从而让马钧这个人物立体栩栩如生起来，仿佛这个人物从三国里走出来，他就站在你面前，让你看到他的全貌，有血有肉，有情感有个性，有历经磨难的历练蜕变。
小说采取章回体的手法，有大段的环境描写，小说中的环境描写不同于散文的风景描述，在这里必须贴着人物活动来写，也就是说环境描写是为人服务的，一切都是为了突出小说人物的个性特点，推动情节发展。例如第一回的第二小节里开头就有这么一段环境描写：“涅阳县北十余里，有个很小的集市叫青牛邑，坐落在高低起伏的群岭狭长地带，地势平缓，是北边来涅阳县城的必经之地。往来商旅太阳落山前赶不到县城的就只有在这个地方落脚，因而集市虽小，却大大小小有五六家客栈。”这里既交代了魏国领地涅阳县的集市青牛邑的繁华，也为后面出现王县丞一家四口人落脚客栈打下了伏笔。而王家落脚客栈被人盗取东西又为马钧发明的灯笼发挥作用逮到偷盗罪犯做了铺垫。
如果说马钧的发明是一条主线的话，那么围绕着他先后发明陀螺，走马灯，织布机，竹筒水车等等的同时，作者还有意地安排了一条隐线，这条隐线就是马钧与王家姐妹王舒，王巧二人的感情发展变化，从相遇到产生生活交集，从矛盾恩怨到和解，解开心结，最终二人情归马钧，先后为马钧牺牲，对马钧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爱情生活在小说中不仅仅是为马钧这个人物的丰富生活做了点缀的作用，它其实还在用王家姐妹的辅助作用在帮助马钧成长，一个是泼辣美丽的姐姐王巧，擅长织布，一个是温柔贤淑的妹妹王舒，富有远见，深明大义，她们两个人是马钧的左右手，一个人帮助马钧精神成长，一个人激励马钧发明生产，产生动力。在这两个配角女性的衬托下，马钧的一生像星星一样在三国的历史天空里熠熠生辉，终于点亮了那个时代的黑夜，走进了黎明。
小说一开始就把气氛设置的有一点紧张，风传蜀国欲北伐犯境，吴国正坐等良机，魏国新主积极备战，朝廷开始向各处征集兵丁，布匹，粮草，马匹，全然不知后院也是暗潮涌动，一个北方世族早已在中原发奋图强，一段旷世传奇在这一背景下跌宕起伏。在这样的背景下，顺理成章的就出现了王家姐姐王巧面临被选秀入宫的危险，王县丞筹备后勤供给的不力问题出现，上司南宫嗣刁难下属，荀家父子极力去解围，马钧父子卷入漩涡中，王县丞为保护爱女不入选后宫与马钧父亲打赌，宁愿输掉让打赌成功的马钧抱得美人归等一系列离奇巧合，跌宕起伏的情节出现，显得那么环环相扣，情节紧凑，水到渠成。小说人物马钧安置在三国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群雄逐鹿的大环境下，虽然看不到刀光剑影，但是作家还是让我们读者能够在小说故事的情节里随时隐约嗅到战争的残酷和杀戮气味。尽管马钧只是一个给事中的职位，他没有征战沙场的能力，他也不能运筹帷幄为君王出谋划策，像诸葛亮那样统领群雄，讨伐领邻国，但是他在这个注定避免不了战争的大环境下，一直没有能真正置身事外。也许就像我们所明白的，我们可以不关心政治，政治却从来不会不关心我们每一个人，一个人可以不关心国运，但是一个国家的国运真真切切地在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命运。乱世里的三国，乱世里的马钧，他的命运不可能风平浪静，听不到战争的号角，嗅不到战争的紧张气氛。惜才爱才的傅玄和裴秀既是马钧的伯乐，也是马钧命运的推动者。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鼓励马钧创造杀人兵器“五倍元戎”，而这种兵器的厉害远胜于蜀国诸葛亮发明的兵器连弩。但是马钧不是诸葛亮，作家在塑造马钧这个人物的时候，给出了另一种高度，悲悯情怀的高度。他宁愿听从妻子王舒的教诲，毁掉兵器也不愿意制造杀戮。而马钧的另一种悲悯情怀的高度更具有醒世的意义，他把发明的用来灌溉农田水车广泛推广，让妻子王舒教给周围百姓来用，不分国界，只要是老百姓都可以用。
“撼天地，血染不了情”是全书的高潮部分，也是马钧这个发明家一生的命运波澜壮阔，被推到历史的最前台上，同时也是马钧与王舒，王巧的爱情恩怨纠葛达到了高潮的部分。马钧因为发明的物件惠及民生，得到了普天下的老百姓的爱戴，在他被小人构陷，沦为要上断头台的时候，百姓们纷纷拿着他发明的物件为他奔波请命，高呼“天下名巧，马钧无罪”。在南宫嗣的阴谋败落后，马钧无罪被释放，妻子王舒的姐姐，一直暗恋马钧的王巧却选择了用死亡来成全马钧，因为王巧不死，魏主就要纳她为宠，而马钧为报答她的一片真情，必然要选择与她成亲，到时又会惹来杀身之祸。最珍贵的情感是得不到的，一直恋恋不忘的，王巧对马钧的爱情，成就了马钧的恋恋不忘，给了他最美好的一面。而马钧给普天之下老百姓的一份悲悯情怀，也是老百姓们念念不忘的，他们因为马钧的发明而提高了生活质量，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不再受物质贫乏，生产力低下之苦。
写历史人物不需要讲道理，只要讲好故事就行。孙群的《三国发明家·马钧》讲的非常精彩，有人物有情节，有曲折有离奇，有真情有大爱，有血有肉，有棱有角，有主干有分支。人生除去生死都是小事，王巧的死被孙群写的悲壮凄婉，令人读了肝肠寸断，间接地升华了马钧的人格魅力，用死来表现人物性格，让人物立体起来，王舒，王巧两个人物的先后死的情节描写，都刻画的非常到位，她们都是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的女子，是马钧的红颜知己，将马钧的爱情演绎成千古绝唱，犹如孟姜女哭长城，也给马钧的成功注入了意想不到的的活力，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画面上的马钧，而不是一个史料上的生硬的名字而已。
附简介：郭玉琴，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80后女作家。以创作文学评论为主，兼涉散文，中短篇小说。已在《长篇小说选刊》《中国女性文学》《名著欣赏》《文汇读书周报》《中华读书报》《新华每日电讯》《北京日报》《北京晚报》《中国民族报》《工人日报》《散文百家》《短小说》《京华时报》《羊城晚报》《爱人杂志》《百家湖》《宿豫文艺》《梦阳杂志》《淮安文艺》等百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万字，获奖多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