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云南楚雄诗人张学康的诗集印象
张学康是一位诗人,但他不但是一个诗人,还是一个有着时代特征的诗人,出生在五六十年代,他的诗歌有着明显的时代赋予的一个诗人的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张学康热爱诗歌,但是他把诗歌的情怀安放在了自己的出生地,楚雄,为此,他的诗歌有着自己的精神地理位置。他的诗歌是紧紧贴着楚雄这片土地写的,从他的诗集《张学康诗选》里观察,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诗歌有着对楚雄接地气的情感,有着对楚雄文化的继承和对楚雄人生活的热爱。
拿到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的这本崭新的诗集《张学康诗选》,我有点惊喜,也有点压力,毕竟,为诗人写文学评论需要懂诗歌,但是我已经好多年不写诗歌了,尽管我也曾是热爱诗歌的青年,但是青涩岁月已经走远,沧海桑田背后,我们有棱有角的心都被庸俗和琐屑堆满尘埃,再也没有一段青春可以去换一段沧桑。二十年前,一个诗友对我说,一个人二十岁能写出诗歌不算诗人,因为二十岁啊,那正是如诗的人生,我们的青春就是一首诗,又何须诗歌排列成行,做我们行踪里避雨的屏障。可是二十年过后,我们的心都千疮百孔了,还有人写诗,那是真正的诗歌中的勇者,他们在用诗歌的纯洁,高贵,自由,奔放,热烈,抵御世俗的不堪。张学康老师出生在五六十年代,他当然是年龄上比我长,诗歌经验比我丰富,阅历和沧桑都比我多的诗人,但是他依然在写诗,而我在诗歌面前羞愧。他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诗人中的诗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张学康老师是个非常谦虚又非常执着于诗歌的诗人。诚如他自己在这本书中所写的那样:“什么是诗,我一直懵懂。什么是诗,我虽然能意会,却不能言传。”什么是诗,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诗歌一定是美的,诗歌的思想一定是自由的,诗歌的灵魂一定是高贵的,诗歌一定是有着情怀和思想的。诗歌不应该无病呻吟,更不应该空洞乏味,如喋喋不休的中年妇女的那张嘴巴,诗歌的语言必须干净,简洁,凝练,诗歌必须是一句顶一万句,说一句像一句的。
《张学康诗选》这本诗集里所选录的诗歌都是他公开发表过的诗歌篇目,经过张学康老师甄选过后收录成书的,也就是说,这本诗集是诗人张学康的心血之作,也是他这么多年来钟情于诗歌,执着于诗歌创作的精华部分。我很荣幸,能够读到他寄给我的这一部分最好的诗,看到他的诗心在玉壶一样的岁月里流转着。这本诗集的第一部分取名“大地的舌苔”。“舌苔”一般只有医生在看病的时候,才会让病人伸出来,借以望闻诊断病情,然后对症下药。而诗人望着大地的舌苔为的又是什么呢?我在诗歌《大地无言》里通过阅读诗句“太阳就要出来了/这里的灯还继续亮着/听说几十年前/这里/人烟稀少 枝叶繁茂 空气新鲜”明白了诗人是企图用诗歌来观察时事体察人生万象,去观察大地上的芸芸众生的世态炎凉,去体察社会的病否万象。诗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诗可以兴观,可以群,可以怨,张学康的诗歌特质之一就是可以兴观。“大地的舌苔”一共收录37首诗歌,这37首诗歌就是诗人对工作在楚雄,出生衣胞之地姚安的这几十年来的所有社会观察,对现实生活的思考和反省。如果说诗歌应该有境界,有情怀,有美,有力量的话,那么这些诗足以穿透美和境界,产生情怀和力量,让诗人通过他的诗来处理自我和楚雄的关系。
“谁被挂在水上”是这本诗集的第二部分,容量也很大。精彩闪亮诗歌篇章有《我们走吧》和《让眼睛再来走走》等。《我们走吧》里写道:“我们走吧/当黄昏还未麻醉在手术床上/背后的历程/那些无法抚摸的往事/被风刮走的/也许已在某朵花上受孕………..”这是一首充满悲悯情怀的诗,也是这一卷里的题眼。诗歌的主题紧紧围绕现实,被诗人借以赋予良知的具体表现,诗人通过写这些诗歌不仅让我读到了诗人对诗的执着追求,还读到了他的悲悯和对生命的敬畏。对现实世界的洞察和真挚的求索。《体验一棵树的长成》《困在沙滩上的鱼》《逝者》这些篇章更让我看到了诗人的心灵之手,在悲悯中触摸人生,触摸世界,触摸诗歌。《关于诗人的流言》抒发的是一个诗人面对生存的尴尬无奈,面对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反差,向自己灵魂深处发出的追问。
这是一本很厚重的诗集,除了前面提到的两卷之外,还有“乘着月色你来吧”“村路伴我回家”“看江山”等卷,以及附上的他人对张学康诗歌的评论和诗人本人的自序。“乘着月色你来吧”有着对爱情的求而不得的婉转情伤,无奈和彷徨,给我们呈现出另一种爱情的模样。“村路伴我回家”和“看江山”是对家乡云南地域人文风物的悉心描摹和呈现,对于中国西南的直抒胸臆。诗人用很多独特的具有地域标签的意象赋予寻常物象特殊的象征意蕴。象征物和象征意义在很大时空的范围内产生连接,充满着诗人对于物象亲情和时间独特的审美体验。
由于篇幅较大,我就不一一举例,笼统来谈谈我对这本诗歌集的印象。王国维说,诗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张学康老师的诗歌名句不多,但是境界却达到了。他的诗歌能从大格局大历史出发,以社会视角抒发言志,看世间百态,体察人情冷暖,写楚雄的情,爱,魂,过去,现在和未来。脚踩楚雄大地,立足本土,为楚雄而歌而忧,也为楚雄而乐而骄傲。读他的诗歌,有时给人震撼,有时给人感动,有时令人深思,有时发人深省。例如他在写清洁工的一首诗里写道:“那个母亲对孩子说/不好好读书/不听话/就像阿姨扫大街”长久以来,我们都喜欢在文学里歌颂平凡劳动者在平凡岗位上做出的杰出贡献,却鲜少有人借用文学诗歌的名义来为这些身处卑微岗位的人发声,指出社会对于他们不公的待遇,他们只是空有劳动者的光荣头衔,却没有得到应该具有的社会尊重。我认为给清洁工颁发一千份奖状也不如对清洁工报以一个尊重的微笑。张学康打破传统文学一味歌颂劳动者的视角,改用切坏镜头,让一个旁观者在诗的角度里看待这个问题,发人深省,直接贬斥了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们扭曲的价值观,一切向前看,崇拜明星偶像,而作践城市的美容师的尊严。
诗歌必须要有明确的诗心,张学康的一片诗心都装在岁月这个玉壶里,历经人世沧桑,不改初衷热爱。他的诗歌是发现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我,有着强力的我的诗歌主旨。在这个强烈的诗心主旨里,我看到了他是一个真正的诗人,胸中有大义,心里有人民,肩头有责任,笔下有乾坤。很多时候,诗人的诗心会被日常的直觉性经验冲淡,似乎是走向了远方,却往往折回到了世俗的原地,张学康在《诗之象》里说,诗之象,犹如盲人摸象。那山野之花,那天空之鸟,是诗吗?没有发现的诗不是诗,在我看来。盲人摸象,摸诗之象,也是众口难调。一个人太偏执,太狂躁,太自以为是,摸到的只是一部分。关于这一点,我与诗人有共识。
王国维说,诗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纵观张学康的诗歌,他的境界已经舍弃小我,达到了大我的高度,能够站在整个社会的高度去看问题,去反省思考问题,去追本溯源,寻求真相,拷问现实存在的社会弊端,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自我的小天地里,做无病呻吟,或是怡然自乐。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然耳目,其词脱口而出,无矫揉造作之态。张学康抒情诗沁人心脾如《在南京路失去记忆》,写景如《初夏夜》豁然耳目。
张学康的诗歌也呈现出个人隐秘幽暗的情感与意绪,这些个人性的幽微诗意通过语句,诗句,意象,意境以及意蕴照亮现实,从而在不同的生命感知里和艺术审美维度上让人类自身的精神境界呈现出复杂性和丰富性。例如《我的文字》和《清明的早晨》《荒野的路上》《元阳访友未遇》。
张学康的诗歌整体上看,既继承了中国诗词意境优美的传统,也汲取了外国现代派诗歌的风格。作者凭着深厚灵敏的生命体验,对大地之物,之情爱,之人意义,人类的命运以及人类的生存状况做了坦诚而真挚的思考抒写,并在一定程度上描述了人在当今社会的荒谬,尴尬,无奈,孤独,无依无靠,爱与尊严,苦难与欢愉,探索与追寻的心路历程。但是他的诗歌也存在语言上的不足,太过于直白,在部分篇章里,例如《乡街一瞥》就是一篇失败之作。
好的诗歌必须有诗歌本身的价值高度。有价值的诗歌必须有自己的文化立场和价值体系。所表现出的道德观和伦理观必须具有高尚的道德诗意,具有对事物的公正态度和同情态度,具有通过反思和批判来介入生活和构建生活的热情,具有净化和升华的力量。从张学康写的一系列抗击天灾的人性之诗里和为弱势群体发声的诗歌里,以及对乡土风情的歌唱,可以看出他的诗歌涵盖了对大地的呐喊,对当今社会的发展,对林立的高楼对弱者的爱心方方面面。尤其是他的具有反讽意味的寓言诗更是体现了诗人的眼睛是注视着人类与自然的。诗歌不能离开想像的翅膀,但是想象的翅膀必须投影在大地上,诗歌的灵魂也必须依附在大地上才能让一首诗读起来歌神采飞扬。张学康的诗歌之路一直在楚雄大地上贴着故乡的脉搏跳动,围绕着乡土,风情,古朴,文气散发出来来,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个好诗人。
个人简介:郭玉琴,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80后女作家。以创作文学评论为主,兼涉散文,小说。已在《长篇小说选刊》《中国女性文学》《名著欣赏》《文汇读书周报》《中华读书报》《新华每日电讯》《北京日报》《北京晚报》《中国民族报》《工人日报》《散文百家》《短小说》《做人与处世》《羊城晚报》《爱人杂志》等百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万字,获奖多次。 ( 郭玉琴 /文)